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,我站在黄金堡的石阶上,指尖抚过斑驳的青砖墙,听风穿过老巷的声音。这里曾是重庆城西的一处堡垒,如今成了被高楼环绕的怀旧角落。青砖上的苔藓像岁月刻下的指纹,每一道裂痕都藏着未说出口的故事——或许是抗战时防空洞的轰鸣,或许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巷口糖画摊的甜香。
沿着石板路往下走,老茶馆的竹椅吱呀作响,穿蓝布衫的老人正捧着搪瓷杯喝早茶。他们说起黄金堡的过往:从前这里是商贾云集的地方,青石板上常留下马蹄印,如今却成了年轻人拍照的“网红打卡点”。我蹲下来摸了摸门前的石狮子,它的耳朵已经磨得发亮,像在诉说着百年间的风雨。
离开黄金堡时,太阳刚爬上对面楼的顶,我顺着公路往双碑方向走。沿途的建筑像被时光揉皱的纸,既有贴满瓷砖的新楼,也有墙面剥落的旧房。路过一家凉面摊,热气裹挟着花椒的香气扑过来,老板是个戴草帽的中年人,他递给我一碗面,说:“我爷爷以前在黄金堡摆摊,后来搬来双碑,这手艺传了三代。”碗里的红油晃啊晃,像极了记忆中的味道。
快到双碑时,街道突然开阔起来。曾经的农田变成了整齐的社区,但老槐树还站在路口,枝叶间漏下的光斑落在地面,像撒了一把碎银子。我走进双碑老火锅店,木桌上摆着铜锅,蒸汽模糊了玻璃窗。老板娘擦着手出来,笑着说:“你来得巧,今天是我们店三十周年庆,当年我爹就是从黄金堡挑着担子来的,那时候双碑还是个村子。”她指着墙上的老照片,黑白影像里,一群人围坐在露天坝吃火锅,背景是荒芜的土地。
傍晚时分,我从双碑往回走。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,黄金堡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我想起早上遇到的老人、卖凉面的老板、火锅店的老板娘,他们都是这座城市的活化石。或许城市会不断生长,高楼会拔地而起,但总有一些东西不会变——比如老茶馆的竹椅,比如凉面的香气,比如人们对故土的眷恋。
当我再次站在黄金堡的石阶上,暮色已笼罩整个巷子。风里飘来远处火锅店的香味,混着青砖的味道,我知道,这些时光褶皱里藏着的,是老重庆最动人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