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卷着碎雪砸在青石板上,林阿福缩了缩脖子,将怀里的布包往胸口按了按。破庙的残垣下,火光映着一张年轻的脸——那是他十年前离家时,老铁匠塞给他的“黄金”。

十年前也是个这样的冬夜,十五岁的林阿福饿得眼冒金星,倒在镇口的老槐树下。是铁匠铺的老周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,熬了碗热粥,又塞给他两个窝头。“娃,别怕,老骨头虽穷,还能护你一程。”老周头的声音像块暖炭,烫得林阿福鼻尖发酸。
此后半年,林阿福留在铁匠铺当学徒。老周头教他拉风箱、看火候,夜里就着油灯讲江湖传说:“我年轻时走南闯北,见过真金白银,可最珍贵的,是人心里的那团火。”临别那天,老周头摸出个红绳串着的铜钱袋:“等你娶媳妇,我给你打条金腰带——这十个铜钱,算我给的‘定金’。”林阿福攥紧铜钱,眼泪砸在冰冷的铁砧上。
如今林阿福成了镇上有名的木匠,娶了邻村秀才家的姑娘。他带着攒了十年的工钱,想完成当年的承诺。可当他推开铁匠铺的门,迎接他的只有个穿蓝布衫的姑娘——老周头的女儿小满。
“我爸去年走了,”小满擦了擦眼角,“临终前一直念叨:‘那十两黄金还没送出去……’”她指着墙角的铁砧,上面刻着歪扭的“福”字,正是林阿福当年学打铁时留下的。
林阿福从怀里掏出布包,一层层解开:红绳串着的十个铜钱,表面镀了层薄金,在火光里泛着暖光。“这是当年您爸给我的‘定金’,”他说,“现在我给您,算是还了他的愿。”
小满接过铜钱链,泪水滴在镀金层上:“我爸总说,黄金易碎,情义难断。这串铜钱,比真金还真……”她突然笑了,把铜钱链挂在对面的墙上,“以后我把它当嫁妆,找个像我爸那样的老实人。”
雪越下越大,林阿福走出铁匠铺时,回头看了一眼。火光中,小满正对着铜钱链发呆,脸上挂着泪也挂着笑。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工钱,忽然觉得,所谓“黄金”,不过是人心换人心的温度。
北风依旧呼啸,可林阿福的脚步却轻快起来。他知道,有些承诺不必用真金铸就,就像老周头当年递来的那碗热粥,像此刻雪地里传来的笑声——它们会像种子一样,在岁月里长成参天大树,荫蔽每一个寒冷的冬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