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巷口时，陈老的金工铺还亮着灯。他布满茧痕的手指摩挲着案头那枚半成品的黄金手刺，铜绿斑驳的挫刀在金属表面划出细碎的纹路，像岁月刻下的诗行。这枚手刺是他为孙女十八岁生日准备的礼物，名字叫“挫改手刺”——古老工艺里，“挫”是粗磨，“改”是精修，“刺”则是最后的錾刻，三道工序环环相扣，如同人生淬炼。

三十年前，陈老的师父临终前将这把挫刀塞给他，说：“黄金要经得住挫，才能改得出模样；改得精细了，刺上去的花纹才活。”那时的陈老不懂，只觉得黄金软乎乎的，哪用得着这般折腾？直到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件作品，他才明白：挫，是在剔除杂质，让黄金显露出本真；改，是在打磨棱角，让线条贴合人心；刺，则是在凝固的金属上注入灵魂，让每一道纹路都藏着温度。

如今，孙女小棠总笑他守旧：“爷爷，现在机器多快啊，何必用手慢慢磨？”陈老不答，只是把挫刀递给她。小棠试着握住刀柄，却因力度不对，差点划破手指。“慢些，”陈老握住她的手，“挫的时候要顺着纹理，改的时候要听金属的声音，刺的时候要让心跟着走。”小棠红着眼眶看他，忽然懂了——那些被现代工业抛却的慢，正是手艺人藏在岁月里的深情。

深夜，陈老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刺工。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手刺上，那些经过挫改的纹路泛着温润的光，像极了当年师父教他时的眼神。他把手刺放进锦盒，里面还压着一张泛黄的图纸，那是师父年轻时设计的花样，边缘已经磨损，却依然清晰。明天，他要带着这份礼物去参加小棠的成人礼，告诉她：黄金的价值不在重量，而在每一道工序里沉淀的时光；就像人生，唯有经得起挫磨，才能改写出属于自己的精彩。

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，陈老望着窗外，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，正握着挫刀，在黄金上雕刻青春。而此刻，他的手刺里，藏着三代人的匠心，也藏着对未来的期许——或许有一天，小棠也会成为下一个传递者，让这缕淬火的纹路，在时光里永远闪亮。